黄有光：男人的高竞争性与狂妄 四大狂人是谁？

你快乐吗？2020，中国迈向全面小康，物质生活富裕后，人们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，如何才能做一个快乐的人？金钱和快乐一定成正比吗？快乐的影响因素有哪些？网易研究局邀请长期从事快乐研究的全球知名华裔经济学家、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、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黄有光解读快乐的秘密。

NO.022.男人的高竞争性与狂妄：四大狂人的故事：谢灵运、柳亚子、李敖、张五常（一）

我们以前讨论过，在古代，一个男子，如果能够成为部落的领袖，就能够与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交配，而传下很多后代。女子由于受到怀孕、哺乳、照顾孩子的长时间负担的限制，成为领袖对传播自己的基因的重要性不是很大。因此，男子天生比女子更加有竞争性，争取第一的冲劲很大。大概和这个天性有关，男子也比女子狂妄很多。看看古今中外的非常狂妄的人士，绝大多数是男的。这也间接证实了进化生物学对男女差异的解释是正确的。

只看我们比较熟悉的中国的情形，像杜甫祖父杜审言、左宗棠、龚自珍、章太炎等有名的狂妄人士，都是男的。有一位浙江无名氏说过：“天下文章在浙江，浙江文章数敝乡。家兄文章无人敌，我为家兄改文章。”他应该也是男的。不过，我今天要讲的四大狂妄人士，是我在还没有上网之前就知道的。约三十年前，在Monash大学与博士生吃饭时就讨论过的。我提名四个人，让大家投票选出冠军。

从古代开始，我提名的第一位是谢灵运（385年－433年），南北朝开创山水诗派的著名诗人，画也非常好。他是淝水之战的英雄谢玄的孙子，谢玄又是大名鼎鼎的谢安的侄子。刘禹锡的“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”的王谢就是指王导和谢安。谢灵运的母亲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外孙女。可以说，谢灵运父母双方都大有来头。他自己也才华很高，成就也很大。

我提名他狂妄，是因为他说过，“天下才共一石，曹子建独得八斗，我得一斗，自古及今共用一斗。”曹子建就是曹植，曹植七步成诗，所以谢灵运很佩服，也只佩服曹植一个人。我们夸张地称赞人家“才高八斗”，典故就是来自谢灵运这句话。一石有十斗，曹植一个人独占八斗。除了曹植，从古到那时候的天下人，合起来的才华才勉强与谢灵运一个人的才华相当。够狂妄了吧？

我提名的第二位是柳亚子（1887—1958）。他不但在包括诗文与历史等文学方面有大成就，也任高官，虽然真正权力不是很大。他有一首七律，全诗在本文末的附录。这诗的大意是表示柳亚子非等闲之辈，向政府要车子不应该没有得到。有一句说：无车弹铗怨冯驩。

冯驩是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孟尝君田文的食客。食客分三等。第一等只有粗茶淡饭，第二等有鱼吃，第三等出门有车子坐。冯驩练剑回来，就高歌，‘弹铗归来兮，食无鱼！’孟尝君听说，就让他升到第二等, 可以有鱼吃。冯驩依然高歌，‘弹铗归来兮，出无车！’孟尝君听说，就又让他升到第三等，可以有车子坐。这么高的待遇，不能无所事事，因此，孟尝君让冯驩到孟尝君的邑地收租金。冯驩问，收了租金是否要在当地买些东西回来？孟尝君说，你看我府上有缺乏什么，就帮我买回来。

冯驩到了邑地，发现当地有天灾，农民很辛苦。他就宣布说，孟尝君免了大家今年的租金。回来后，冯驩对孟尝君说，我看府上一切齐全，唯有缺乏的是人心，所以替你买了人心。孟尝君虽然没有怪他，但也怀疑是否值得花这么多钱。不久后，齐王驾崩，新王上台，不愿意受前朝大臣的牵制，他就让孟尝君告老还乡。孟尝君邑地的农民听到，十里相迎。消息传到新齐王的耳朵，新齐王想，“哗！孟尝君民望这么高，如果举兵造反，我王位难保，赶快把孟尝君迎接回来任高官。”因此，冯驩还是为孟尝君立了大功。

柳亚子向政府要车子，新中国当时百废待兴，真的派不出车子。柳亚子因此埋怨，表示要辞职回老家。毛泽东回了柳亚子一首七律，让柳亚子要看长远些，不要一时生气，不要辞职回老家。后面四句是：

牢骚太盛防肠断，

风物长宜放眼量。

莫道昆明池水浅，

观鱼胜过富春江。

这里讲的昆明池的昆明，并不是云南的昆明，也不是西安的昆明池，而是颐和园内的昆明湖。据说，柳亚子原来向政府要求分给他整个颐和园，结果给他在昆明湖边的一栋楼。

柳亚子自己说：“我的诗，当然不敢妄自菲薄，并且自以为是‘推倒一世豪杰，开拓万古心胸’，陈龙川的这两句话，是可以当之而无愧的。”

第三位狂妄人士，我提名李敖（1935-2018）。他不但精通文史，有思想，而且很敢讲真话，曾经两次坐过国民党政府的监牢，也做过与讲过很多很正义的事和话，包括捐款给慰安妇等。他前后共有九十六本书被禁，创下历史纪录，被西方传媒追捧为“中国近代最杰出的批评家”。他口才很好，反应很快。我最佩服的一件事是这样的。当时台湾另外一名比李敖年轻许多的女性名嘴陈文茜，身材也不错。有一次，记者问李敖说，“你比陈文茜如何？”李敖答说，“我比陈文茜吗？比上不足，比下有余！”真的是又幽默又好笑。

我提名李敖的是根据他在书中白纸黑字写说，中国五百年来以及今后五百年内，以白话文写文章的，第一名是李敖，第二名也是李敖，第三名还是李敖。够狂妄了吧？

据说，李敖在凤凰卫视的一档节目上，说金庸的小说狗屁不通，完全不入流。主持人继续问他，“你读过金庸的小说吗？”李敖回答，“臭鸡蛋闻一闻就行了，用得着全吃吗？”金庸不久前也去世了（2018.10.30），可以上天跟李敖再比高下了。

李敖说过，“我生平有两大遗憾：一是，我无法找到像李敖这样精彩的人做我的朋友；二是，我无法坐在台下听李敖精彩的演说。”

读者们，除了这几个人，你们有自己的狂妄人选吗？

下次，我们谈狂妄人士的第四位，张五常，也是四位中唯一还在世的一位。到时见。

附录

七律 感事呈毛主席 柳亚子

开天辟地君真健，

说项依刘我大难。【当时南方还没有解放，大概共产党要求柳亚子向国民党人士劝降，他表示无能为力。】

夺席谈经非五鹿，

无车弹铗怨冯驩。【表示柳亚子非等闲之辈，向政府要车子不应该没有得到。】

头颅早悔平生贱，

肝胆宁忘一寸丹！【表示我柳亚子是不怕死的，不过是忠于共产党的。】

安得南征驰捷报，

分湖便是子陵滩。【表示要退休回南方家乡，学严光不做官，去钓鱼。子陵是严光的字。】

七律 和柳亚子先生 毛泽东

饮茶粤海未能忘，【毛泽东以前和柳亚子在广州吃过饭。】

索句渝州叶正黄。

三十一年还旧国，【毛泽东离开北京后，31年后才回去。】

落花时节读华章。【国家成立于10月1日，是秋天。】

牢骚太盛防肠断，

风物长宜放眼量。

莫道昆明池水浅，

观鱼胜过富春江。

2020年6月8日星期一

黄有光简介：

Monash大学荣休教授、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、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、牛津大学Global Priorities Institute咨询委员。

1942年出生于马来西亚。1966年获新加坡南洋大学（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）经济学学士学位，1971年获悉尼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。1974年至1985年在澳大利亚Monash大学任副教授（Reader），1985-2012年任讲座教授（personal chair）, 2013年后成为终身荣誉教授（Emeritus Professor）。于1980年被选为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，于1986年被选入Who’s Who in Economics: A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Major Economists 1700-1986的十名澳大利亚学者与全球十名华裔学者之一, 于2007年获得澳大利亚经济学会最高荣誉—杰出学者（Distinguished Fellow）。受邀请于2018年到牛津大学作第一届Atkinson Memorial Lecture。